75歲世界知名高功能自閉癥人士發聲:我們只是與眾不同,不是差人一等!


她1947年出生,是動物學、畜牧學博士,是知名的畜牧業設備設計專家,也是世界知名的高功能自閉癥人士。她曾在2010年被評選為時代周刊本年度100位“全球最具影響力人物”英雄榜第五位。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寶·葛蘭??!
為了讓更多人了解她的傳奇人生,她的故事被改編為自傳電影《自閉歷程》又名《星星的孩子》。在電影中,特別是那句“你只是與眾不同,但不比別人差”感動和激勵了無數人。
電影中,演繹著她的思考與困惑,但無法還原她的生活之痛,于是她將更細微地感受擬成文字并發表了這本自傳書籍《自閉歷程》,希望大家跟隨著她的文字,走進自閉癥的世界,也希望大家尊重不同,理解不同,接納不同。
那么,作為一枚自閉癥人士,天寶·葛蘭汀的世界是怎樣呢?讓我們一同走進她的世界中吧!
文字|天寶·葛蘭汀《自閉歷程》版權歸于原作者
編輯|嗨腦仁
作為一名自閉癥兒童,說話困難是我最大的問題。
雖然能理解別人說的一切,我的回應卻是很有限的。我竭盡全力,但大多時候還是說不出話來。類似于口吃,就是怎么也講不出話。
可有時候我吐字很清楚,比如“冰”。
這種情況時常發生在我精神緊張的時候,比如遭遇車禍時壓力迫使我突破了以往講不出話的障礙。
小時候,我的自閉癥使大人們困擾,在眾多令人不解、挫敗與困惑的事件里,這只是冰山一角。身邊的人不明白,為什么我有時能講話而有時不能。
他們以為是我沒有努力,或是被寵壞了。
于是更加嚴苛地對待我。
或許,正是因為我無法充分地與人交流、因為我的“內心”世界,兒時的景象才如此生動鮮活,一幕幕回憶如電影般在腦海中放映。
No.1 我出現了典型自閉癥癥狀
媽媽生下我的時候,她只有十九歲。
她說她依然記得,那時的我,是一個普通健康的新生兒,一雙藍色的大眼睛,一頭毛茸茸的棕發,下巴上還有個酒窩。
那時的我,是一個名安靜、乖巧的女孩。
我若能記起生命中最初的時光,我那時是否會知曉,自己正急速地墜入孤獨的深淵?
我與外部的聯系,會由于我的五種感官反應過激或無法協調一致而被切斷?我是否能感知到,自己會因未出生時就遭受的腦損傷而經歷種種格格不入?而這種損傷,只有在日后的生活中大腦的受損部分經歷了發展后才顯現出來?
在我六個月大時,媽媽注意到,我不再渴求擁抱,當她抱著我時我渾身僵硬。再大幾個月的時候,媽媽試著將我抱在懷里,我卻抓著她,儼然一只困獸。她說過她不理解我的行為,從我充滿敵意的舉動中受到了傷害。
她看到別的嬰兒依偎在自己母親的臂彎。
她做錯了什么呢?
但那時的她以為,這都是因為自己年輕又缺乏經驗。對她來說,有一個患有自閉癥的孩子是很可怕的,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對待抗拒自己的嬰兒。也許是我的抗拒看起來并無異樣,她收起了自己的憂慮。
畢竟,我身體健康,聰慧機敏,協調性又好。
我是媽媽的第一個孩子,她以為我的退縮是正常的,是長大和獨立的一個過程。
我出現了在自閉癥兒童中十分典型的,對觸摸的退縮反應,在接下來的幾年當中,也相繼出現了自閉癥患者的標準行為:比如對旋轉物體的固戀、偏愛獨處、破壞性行為、發脾氣、不會說話、對突發噪聲的敏感、開始耳聾以及對氣味的濃厚興趣。
我是個破壞力極強的孩子。我畫花過整個墻壁,還不是一次兩次,而是隨時手里都握著鉛筆或蠟筆。我記得自己在地毯上尿尿的時候被“逮個正著”。所以,下一次當我有尿意的時候,并沒有尿在地毯上,而是把床單夾在兩腿之間。我以為床單很快就會干,媽媽也不會發現。
普通孩子用黏土做雕塑,而我用自己的糞便,還把作品弄得房間里到處都是。
我咀嚼拼圖,把紙板碎屑吐在地板上。我脾氣暴躁,受挫時就會亂扔手邊的東西——一個堪比博物館館藏級別的花瓶或殘留的糞便。我不停地尖叫,對噪聲反應激烈,但在某些時刻又充耳不聞。
三歲時,媽媽帶我去神經科接受檢查,因為我的行為舉止和鄰家的小女孩們不一樣。
我是四個孩子中的老大,弟弟妹妹沒有一個像我這樣。
我的腦電圖和聽力測試結果均顯示正常。我還接受了瑞姆蘭德(Rimland)量表的測量,在以20分表示典型自閉癥(也稱肯納綜合征,Kanner’s syndrome)的量表中,我得了9分。(在被認為是自閉癥的孩子中只有10%符合狹義的肯納綜合征。這是因為肯納綜合征和其他類型的自閉癥之間存在代謝差異。)
盡管我的行為模式絕對屬于自閉癥,但我三歲半時開始發出的最基本的、嬰幼兒的,但無疑具有意義聲音,還是降低了我在瑞姆蘭德量表中的分數。
但是任何程度的自閉癥對于父母和孩子而言無疑都很挫敗。
經過評估,醫生說我沒有生理上的缺陷。針對我的溝通障礙,他建議找一位言語治療師。
從哼哼唧唧、尖叫到說出第一個字
直到那時,交流之于我還是一條單行道。
我能理解別人說的話,這就是我交流的唯一方式了。雷諾茲太太是我的言語治療師,除了使用教鞭,她還是給我帶來了溫暖的回憶,可我畏懼她的教鞭,那教鞭很尖銳,看上去充滿惡意。
我在家里接受的教育是,永遠不要把尖銳的物體對著別人。那教鞭尖得能戳穿一只眼睛,而現在,雷諾茲太太用它指著我!我害怕得退縮了。我不相信她能理解我對那根教鞭的恐懼,我也未曾向她解釋過。即便如此,雷諾茲太太還是幫助了我。
那是我第一次接聽電話:雷諾茲太太離開了房間,一會兒,電話響了,一遍,一遍,又一遍,但沒有人接。電話聲響帶來的刺激和壓力似乎打破了我以往的口吃模式。
我沖進房間,拿起聽筒說:“Hul-lo!”就算這是電話之父亞歷山大·格拉漢姆·貝爾的第一通電話,對方的反應也不會比這更吃驚了。
媽媽說,起初我的詞匯量非常有限,而且過分重讀單詞,比如把“球”念成“就”。說話也是單詞模式——“冰”“走”“我的”“不”。但這一切在媽媽聽來一定無比美妙。
從哼哼唧唧、尖叫再到這一步,我的進步多大呀!
然而,令媽媽擔憂的,不僅是我語言能力的匱乏。我聲音單調,說話幾乎沒有抑揚變化,更沒有節奏。單單這一點就令我與眾不同。說話困難加上聲音單調,導致我成年以后才能直視別人的眼睛。孩童時,我記得媽媽一遍又一遍地問我:“天寶,你在聽我講話嗎?看著我。”
有時我也想看著她,可我做不到。眼神飄忽不定——許多自閉癥兒童的典型特征——是我的又一個自閉癥行為表現。還有其他跡象。
我喜歡在地板上不停地旋轉
旋轉是另一項我最愛的活動。我會坐在地板上打轉,如此,房間就和我一起旋轉。這種自我刺激令我感受到自身的強大,感受到我對事物的掌控。畢竟,我可以把整個房間轉過來。有時,我會扭轉后院的秋千使世界旋轉,鏈條相互纏繞在一起。
然后我便坐在秋千上面,隨著纏繞的鏈條逐漸解開,注視著天空和地球旋轉。
我意識到,非自閉癥兒童也喜歡坐在秋千上轉。不同之處在于,自閉癥兒童癡迷于這種旋轉本身。
內耳中存在一種機制,可以控制身體平衡,整合視覺和前庭的信息輸入。通過一系列的神經連接,雙眼在經過一定量的旋轉后會跳來跳去(變成眼球震顫),人也開始反胃。于是,孩子便停止轉動或旋轉。自閉癥兒童的眼球震顫相對較少。仿佛在未成熟的神經系統中,他們的身體要求更多的旋轉來充當一種矯正因子。
無論出于什么原因,我都喜歡自己轉來轉去,也喜歡不停地旋轉硬幣或者蓋子。全神貫注于旋轉著的硬幣或蓋子時,我什么也看不見,什么也聽不見。周圍的人都是透明的。
沒有聲音能夠侵擾我的固戀。
就好像我是聾子似的,突然一聲巨響也嚇不倒我。
令人頭疼的噪音,讓我痛苦不已
身處人的世界,我便對噪聲異常敏感。
每年夏天,我們都會前往位于楠塔基特(Nantucket)的家庭度假區。去那里需要乘渡船四十五分鐘。我討厭這段時間。輪船發出的聲響對媽媽和弟弟妹妹而言刺激又新奇,對我來說卻是一場噩夢,它侵犯了我的耳朵,甚至靈魂。
母親和保姆堅持要我們坐在甲板上。
“嗅嗅這清新的空氣,孩子們,”媽媽常說。“多么健康的空氣!一定會讓臉蛋兒像蘋果般紅潤。”保姆總是這樣添一句。
唯一的問題是,為了呼吸這清新、健康、會讓臉頰紅潤如蘋果一般的空氣,我們不得不徑直坐到霧角下面。當霧角響起時,那尖銳刺耳的聲音令我頭痛得要命。
即使用手捂著耳朵,那聲音也使我痛苦不堪,甚至痛到一下子癱倒在甲板上尖叫。
“可憐的天寶!她可不是當水手的料。”媽媽說。
多年后的今天我才明白,那時的克雷小姐早已經覺察喧鬧噪聲帶給我的痛苦。這類噪聲不單單會驚嚇到自閉癥兒童,更會引起他們強烈的不適。
比如生日派對,對我而言便是折磨。噪聲制造者們突然制造的混亂使我大驚失色。
這時,我的反應要么是打別的小孩,要么拿起煙灰缸或任何手邊的東西,把它扔到房間的另一邊。
我不喜歡睡袍,因為討厭被觸碰的感覺
十歲時我接受了針對觸覺防御的艾爾斯量表(Ayres Checklist)的測量,15分表示滿分,我得了9分。觸覺防御行為與超敏反應類似。例如,我仍然穿不了羊毛衫;我喜歡高領衫的壓迫感;我不喜歡睡袍,因為討厭雙腿觸碰的感覺;即使長大成人,我也很難安靜地坐在那里接受青光眼檢查,或讓醫生為我除耳垢。
無論對于我還是對于許多患有自閉癥的兒童,觸覺刺激都是無法解決的問題。
我們的身體迫切需要人的接觸,但當我們被觸碰時,卻又會痛苦不解地逃離。
直到二十多歲時我才能夠與人握手或直視別人的眼睛。然而,孩童時的我并沒有神奇的安慰裝置。為了滿足對觸覺刺激的渴望,我用毯子裹住自己,或坐在沙發墊子下。到了晚上,我把床單和毯子緊緊堆在一起,然后躲在下面。
有時候,為了享受紙板壓在身上的感覺,我身著紙板海報,活像個廣告人(身體前后掛著廣告牌在街頭游蕩的人)。
變身為“話匣子”
四年級時,我出現了一個惱人的固戀,那就是沒完沒了地提問。而且,我會一遍又一遍地提出同樣的問題,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等來同樣的答案。若某一話題激起了我的興趣,我便全神貫注,侃侃而談。
難怪我的昵稱是“話匣子。”
在其他完全或部分痊愈的年輕自閉癥患者身上,也發現他們對于一件事的強迫性質詢和反復談論。即使晚上躺在床上,我也止不住地講話——大聲地自言自語。我認為光在腦子里想故事是遠遠不夠的。必須要大聲講出來才行——否則這故事便不真實。
有時候,當我給自己大聲講述比思班的故事,我便笑個不停。
無法控制的笑聲、持續不斷的質詢和講話、對某一特定主題的迷戀(如選舉之于我),這些都是患有自閉癥兒童的共同特征。我的這些固戀減緩了我的神經系統喚醒水平,而且使我鎮定。
No.2 自閉癥與真實世界
我相信,你看到了我是如何穿過一系列象征性的門而進入這個真實世界的。
但對于深度卷入和關心自閉癥童年期的父母和專業人員而言,這對于你們意味著什么呢?
首先,像所有的孩子一樣,每個自閉癥兒童都是不同的。
對一個孩子有效的工作方法,可能對另一個孩子完全不起作用。也確實存在一些適用于所有人類努力的,獲取知識和能力的原則。目標是觀察并找到對于每一個自閉癥兒童而言適合的模式。然后從此處出發。尋找令你的孩子感興趣的東西,并且抓住使他著迷的點。比如他站在馬桶旁邊,一整天都在沖馬桶,那么問問你自己,是聲音、沖水手柄、還是這個因果關系令他著迷?從這里出發,把它導向其他的領域。
做一個細心的觀察者。不僅僅去觀察孩子被什么所吸引(比如說,不停地沖馬桶),也同樣要去觀察是什么讓孩子不舒服。像許多自閉癥兒童一樣,我無法忍受過大的噪音,也沒有辦法忍受熱烈的擁抱。我感覺自己要窒息了。而我喜歡把東西拼裝在一起,比如說搭建視物變形小屋的模型。
鼓勵自閉癥兒童使用他的肌肉運動感知覺,去驅動他學習和訓練身體的肌肉組織。我的觸覺感知是過度敏感的——是一種觸覺感官的防御。我的肌肉運動感知覺是身體的一扇大門。觸感是主要的學習來源。不僅僅對于自閉癥兒童,也對于所有的兒童而言,都要更多地使用觸覺。
給孩子們提供各種各樣的物質和材料——羊毛、砂紙、黏土、絲綢——讓他們去學習,讓他們在比如黏土和濕沙中作畫。音樂和有節奏的活動,同樣也強烈推薦給自閉癥兒童的。不會講話的自閉癥兒童,有的時候會唱出一些他們還不會講的詞語。所有人都需要一個私密的場所。自閉癥兒童也需要他們私密的場所,在其中他們可以隱藏,可以撤回到自己的世界中。總之,自閉癥是一個“內部的”障礙,自閉癥的兒童需要他們自己的藏身之處帶來的安全感。我有我自己的,對我來說,那是一個我可以去思考和整合自己的地方。
有時,我聽到了并且也理解,但是另外一些時候,聲音跟話語對我的大腦來說,就像是一輛全速沖刺的載貨火車所發出的無法忍受的噪音。很多人集會所發出的噪音和混亂會完全淹沒我的感官。注意對自閉癥的兒童所說的話語。盡量使用簡短的語句??粗蚤]癥的孩子講話,因為他們會學習去閱讀整個身體——而不僅僅是話語。
如果有必要的話,托著孩子的下巴,并進行眼神交流。這對一個自閉癥的孩子而言非常的困難。他們的眼睛似乎在看那個跟他講話的人之外的所有東西。試著讓談話具有戲劇的張力。讓你的孩子能夠通過你的微笑閱讀到幸福,通過你撅起的嘴巴讀到你的不開心。這些面部表情會在很大程度上幫助孩子去看你的眼睛,面部和身體。不要用一種單調的方式講話,去強調一些關鍵詞,比如:“你畫的兔子真可愛呀!”
尋求專家的幫助,了解不同的觀點,加入當地的殘疾兒童協會。了解最新的進展,新的方法,新的治療研究,一定要跟其他的父母保持聯絡。
今天我是一個成功的畜牧設備設計師,有我自己的公司。有誰會想到這是曾經的那個“怪物”。
感謝在我生命中,那些對我不放棄的人:我的母親,我的姑姑,我的自然科學老師。
“我們只是與眾不同,不是差人一等!”希望大家理解不同,也能接納不同。
最后:在天寶·葛蘭汀的自傳中,我們看不到任何天才的底色。由于自閉癥,她遭受著種種質疑與世人的不理解。幸運的是,她的媽媽、老師,理解并鼓勵她。
成年后,她決定重新定義“異類”,并用文字、影視等形式,讓更多人認識自閉癥,理解自閉癥,從而接納與包容,并向全世界呼吁“自閉癥只是與眾不同,并不是差人一等!”